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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闻鸡鸣
2025-10-06 02:45:35 2014德国世界杯
生息
周 亮
春节那几天凌晨,听到雄鸡报晓。
正月初一。忽然听到一阵鸡叫,开灯一看,才四点一刻。在漫长无边的寂静中,鸡又叫了,开灯再看,四点三刻。懵懵懂懂中又听到第三遍鸡叫,又开灯,五点一刻。
正月初二。五点半被雄鸡打鸣声催醒,暗中数数,二十声后就不叫了。彼时,是它第三遍歌唱。
正月初九。四点一刻,雄鸡第一遍打鸣,鸡啼十七声后,窗外杂鸟始声;五点半,鸡鸣十六声;六点,鸡叫第三遍。
几天统计下来,公鸡每天凌晨打鸣,都是三遍。无论阴晴雨雪,鸡叫三遍不久,天就亮了。
即便在沙地乡村,也是不大容易听到公鸡打鸣了。时代改变,养殖已经工业化,这个时代物质丰富,人们追求精神的享受,又脏又臭的鸡笼鸭棚渐渐式微。鸡犬相闻的乡村牧歌早已远去,似乎只能在老年人的童年回忆中闪现了。
后来得知,这只报晓的公鸡,是隔壁大姐的儿媳过年前从兰溪娘家带来的。自家养大的鸡,鸡肉紧实鲜甜,比市场买来的好吃多了。大姐说,要在春节杀掉公鸡,看来,以后是听不到鸡鸣了。
在人类的历史记忆中,歌唱黎明的鸡叫总是意味深长。《史记·孟尝君列传》中鸡鸣狗盗的故事,告诉我们每一个生命都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界的,天生我材必有用;祖逖闻鸡起舞催人奋进,天道酬勤,天地总是奖赏每一个努力的人。
鸡鸣是一面镜子,照见历代的芸芸众生。他们所经历的人生,如今我们也同样经历,故此这面镜子也照见今世的我们自己。
记得儿时,有走街串巷的“阉鸡师傅”。
师傅在村口坐下,吆喝几声,乡亲们有挑着鸡笼的、也有手抓活鸡的,三三两两聚拢过来。师傅大多沉默,很少夸夸其谈。抓鸡倒提,拿细布条缚住两条鸡腿,快速缠绕,并不打结。又置之于师傅双腿之上的牛皮围裙,拔去几把腹部的鸡毛,倘有微风,又柔又轻的绒毛便纷纷扬扬,原本喧哗的场地顿时安静。
手术的开场是一把又细又长的小刀,有些像篆刻的刻刀,刀刃泛着冷冽的寒光。轻轻在鸡腹一划,便裂开一个口子,却不见鲜血流出。师傅不慌不忙,收拾好小刀,又取出两三把钩子,把裂口往四边一拉,便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破口。师傅又拿出两三根竹筷样的小棒,棒头与棒头之间连着一条泛白的丝线。小棒伸进破口,丝线就看不见了,唯见师傅屏声静气、小心摆弄那几根小棒。不多时,小棒取出,丝线上粘连着几颗白色的卵状物。
师傅的神色轻松下来,四围大气也不敢喘的乡亲也开始七嘴八舌。乡亲们说这卵状物是鸡的“腰子”,用来下酒,滋味相当不错。
师傅取下鸡腹的钩子,也不缝合,又松开捆缚的细布,手术便完成了。经过手术的公鸡,再没有手术前的雄赳赳气概,病恹恹萎靡起来。这公鸡,在以后的日子,它会长好腹部的裂口,只是再也不会追逐母鸡,只会长肉。
阉过的公鸡,从不打鸣。
但只要人类不去干预,深山僻壤总有雄鸡唱晓。
身处日新月异变化中的我们,几多焦虑,但只要想到雄鸡在天亮前高歌,想到稼穑、寒暑、冬夏、昼夜永不停息,心中便得坦然。